【书鱼联文】爱是悬崖边的花
乃命也
倾汪洋之水，能洗干净这双手吗？
不，恐怕倒会把海水全都染成殷红。
本篇组别：A五湖鱼
（S四海鲸、A五湖鱼、B桃花鱼、C溪流水）
盲选组
（指在主题公布前就报名参加本场联文，并接受他人指定限定词的文章作者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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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鱼联文第13场-A03【盲选组】
七封信
by吉良Sarah
被限定词：风声
第一封信
“而此刻窗外刮着风，下着雨……”他在信纸上写下这未完的一句，搁下了笔，起身把正对着书桌的窗子合拢。
窗外风声愈发大了，雨丝潲进来，扑在他脸上，凉凉的。
“萧扬，你该知道，我要离开你了。我并不想这样，只是你迫使我面对自己的感情，我始终不愿意承认的。然而，我抵不过你的执拗。
我在空闲以及不安的时候反复阅读心经，几乎可以背诵。观自在菩萨，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，照见五蕴皆空，度一切苦厄。
我冀望于宗教使我获得心灵上的救赎，就算自知无望，亦并非笃信，却仍然祈望能够获得某种被镇静的情绪，即便只是一些流于表面的压抑。
最近以来，时间于我几乎是昏聩。我一直感到非常疲倦，比任何时候更甚。无法获得安稳的睡眠。最让我恐惧的是，一闭上眼睛，眼前就出现你的脸。我无数次短暂地梦到我们仍然在一起，言谈欢笑。然后迅速惊醒，已经泪流满面。萧扬，我害怕这些梦，它们一再地提醒我，我们已经分别。
时间是日以继夜的河流，我的内心亦如此，有汹涌的潮水把我推入深渊，日以继夜。我一天比一天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会被淹没。
我坐在书桌前给你写信，有时候窗外的景象美得令我心碎。漫天盈地的暮色，还有天空中的飞鸟，那些灰蓝色的、层叠的云朵。可是我不想好好欣赏，反正没有你，这些美丽变得非常寂寞，寂寞如同深渊。
我想念你。在这寂寞的深渊中，时间变成一片荒芜，只有你曾经站在这荒芜之中。我们曾经都这样孑然站在孤独荒芜的生命中，眼睁睁看着对方。
可是来不及了。我想我已至绝境，不再期望救赎。
我走这样漫长的路，却只有你曾经在对岸观望。现在你也不在了，我会被淹没。
我确信。”
第二封信
“萧扬，我仍然不可抑制地想念你。我在每一个不合时宜的时候想念你，你知道这有多可笑。是我亲手葬送了我们之间的爱情，可是为什么，我仍然这样想念你？我想问你，你已经不会再回答我。
我去爬山，沿着小路找到一处僻静山泉，寒凉刺骨，水流清澈，并不深，亦不湍急。我把三脚架放在水里，站在水中的石头上拍照。
可是我知道，许多事情，是水中倒影，是指尖沙，是缠绕树林的风，只能被感知，无法被记录。
我走在山的峭壁边，下面是深不可测的悬崖，周围是茫茫林海，树林荫翳，遮蔽不见天日，我又在想你。我想，如果此刻我们一起投身下去，来世会不会变成一双蝴蝶。其实也不重要，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跳下去。
萧扬，你不知道我那样渴望。心里忽然酸痛。
下了山，我蹲在路边抽烟，看着滂沱的雨，一遍一遍单曲循环suicide is painless. 我某本书里有这样一个问题，如果在你面前有一个按扭，只要轻轻一按就能够让自己毫无痛苦地消失在世间，那么你是否愿意？你知道我的，我的答案，始终都是愿意，从不犹豫。
只是我不知道，假如suicide is painless, 那么，被杀掉的人呢，又会不会痛？
我被大雨困住，无法前行。就像我的内心，对感情如此渴求，但从你那里获取，却是饮鸩止渴。我始终被困住。
萧扬，我曾经真的渴望困住我的东西，同样能困住你，可惜没有。你是我的镜像，我能通过你看见自己的内心，看见真实，可真实是如此丑陋。原谅我的胆怯，看清楚一切之后，我不能再独自面对，我不能让你走，你只能看着我走。
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风大雨里，我不可抑制地，非常想念你。”
第三封信
“有本书里说，所有事情在发生以前都有预兆，如果你觉得没有，那是因为你没有仔细观察。萧扬，你说我们之间，究竟有没有预兆？是我不愿意观察，还是我不愿意承认？
萧扬，我内心有着极为无望但是磅礴的感情，都是因为你。
我想，我们始终来不及。像是飞鸟，飞在被树枝交错分割的暮色天空，被巨大的狂风一吹，就再也看不见彼此缠绵纠结的影子。
萧扬，你可知道，我曾对我们的感情那样笃定。但是，只是曾经。
事到如今，我已经不能再说我爱你。我并非责怪你把我引入绝境，从来没有。我想，即使不是你，我也会慢慢自我毁灭。还记得我在网上一直使用的ＩＤ吗，该隐。这个被上帝遗弃放逐的人，将承受无穷无尽的折磨。
你有没有觉得，我很像该隐？
你知道吸血鬼的爱人吗，必须要同那吸血鬼一同接受这被诅咒的永生，经历死而复生的巨大痛苦，才能够得到陪伴。这是我的枷锁，也是你的。
我叫该隐。我想，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预兆。”
第四封信
“我一直记得以前你深夜起来抽烟，会突然落泪，那些黑暗的时刻，我们总在一起。然而现在，我只能独自看电视、听歌、在黑暗里辗转反侧、抽烟，写信给你，在某一个偶然的时刻，就会落泪。
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。我变得像你了，萧扬。
你说过你喜欢我笑，你喜欢我总是笑着的样子，你说你在我身上能看到希望。多可笑啊，萧扬，我们曾经在彼此身上看到希望，我们竟然以为会是彼此的救赎。
我真为我们过去的天真难过。
你不在了，我不能再发信息或者打电话给你。我只能写这些信，我的思念只是单行道，并不需要你的回复。原谅我的决绝。
还记得很久以前，我们曾经路过一片向日葵花田，有一些溪流淌过那片田地，真是美得令人心碎。我今天重新路过，它们毫无预兆地消失了。谁说这世间万事发生之前都有预兆？有些人，有些事，就是会这样突如其来地消失。
美好，只能用消失来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。而后，恢复到深渊般的寂静。生命到最后剩下的，只有让人窒息的寂寞。如此而已。
没有人能够在一瞬间看到结局，预兆，如同平地起风，终会消失在惘然中，从来不能被捕捉。
生命如此虚无，我们始终站在河边，看着波光里幻觉般的倒影，谁又能在虚无中站得稳固，对抗生命长途跋涉的艰难呢？
我这样想念你，如同深海，不为人知，也不能被探询和测量。”
第五封信
“我今天喝了大半瓶杯威士忌，吃了很多巧克力蛋糕，不停抽烟，看街上的行人和流云。有时候很想流泪，又强迫自己把眼泪逼回去。
哭没有意义，我以前经常对你说。你总是回答我，情绪需要宣泄。我说动不动就要宣泄的是弱者。你就笑了。你总是在我很严肃的时候乱笑。
但是你都不在了，还要把你的软弱传染给我。
其实，我以为你可以在永恒的暗夜中与我对视，期待黎明的来临。我以为我们是能够互相携手，走到命运绝望的悬崖边，一起纵身扑入深渊的人。
萧扬，我从未这样笃定过，曾经。
我这样想，心里就会觉得安慰。
我们在一起的时候，每一晚入睡前，我都暗自祷告，希望明天我们都不要再醒来。每一个新的明天，我们都要面临不可预知的变化，如果我们就此死去，死在一个彼此仍然深深相爱的夜晚，那多美好。
再大的风，也吹不散我们的誓言了。
我很坏，对不对。
可是，你知道，我做这一切，只是因为我爱你。”
第六封信
“莎士比亚曾经说过，爱情是悬崖边上的一朵花，当你想去摘它的时候，就应该想到为了它可能会摔得粉身碎骨。
或许我就是这样。像有首歌里唱的那样，我的命中命中，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。其实，我们是一定要分离的，这就是结局。
有时候我真的不懂，为什么我们要互相的伤害呢？爱，真的就是互相伤害吗？
萧扬，我曾经看过一部电影。女主角因意外跌落铁塔，男主角奋力拉住她的手，后来中枪，因为剧痛下意识地放开了女人。女人就这样死去。
萧扬，我见她临终前不甘的眼神，充满生之眷恋，然而神不会因为人的眷恋改变命运，多么残忍。
就像你的眼神，总是充满对生的希望和眷恋。你是多么天真的羔羊，天真是注定要被吞噬的。
如果世间万事均有预兆，那么从该隐和亚伯献祭开始，就注定了亚伯一定会死，该隐注定万劫不复。献祭就是他们的预兆。
我们亦是如此，你在深渊边缘拉住我，以为彼此能够得到拯救。可是你不知道，我们不可能一直彼此拉着手，站立深渊边缘，只是观望。凝视深渊的时候，我们都会变成深渊。
什么是预兆？如果有预兆，我们在一起，就是预兆。我们相爱，就是给彼此的献祭。
因为爱是悬崖边上的花。爱是禁忌的悲剧。
没有救赎。死亡并不是唯一让人恐惧的结局。承受死亡的阴影，继续活下去的人，才是最被诅咒的生命。这痛苦旁人永远无法想象。
萧扬，我终于懂得，所谓赎罪是没有用的，那只是建立于人内心的逃避和虚无。已经犯下罪恶，已经造成的伤害，是无论事后如何弥补，都不能补救。就像断臂维纳斯，她固然有无上的美丽，但她已经残缺。所谓赎罪，就是要给她加上另外一条手臂，只会让残存的、虚妄的美好变成另一个真实的丑陋。
我们不可能得到救赎，不可能，人生来就是被诅咒的。我们的眼，看不清预兆，我们的耳，也听不见狂风大作。
我们的命运，就是分离。”
第七封信
“今天晚上突然醒来。外面又下起大雨。我坐在床上翻看心经。暗自诵念，期望得到超脱和平静，哪怕只是暂时的压抑。我期望内心因你而产生的繁盛感情能够就此隐没，最终归于沉静。
我听你留下的唱片，歌剧中高亢华丽的音符，如同深海流水，那个女人的声线高亢到凄厉，像是随时可能断线的风筝，像是一道一道尖锐的伤痕。
我这样辗转反侧，再无睡意。一个人与虚无对抗，越发沉溺其中。
我是想与你一起，可是你已经不在了。
我们曾经一起度过无数个以为熬不过的夜晚，我们都熬过来了。我们一次一次以为自己会死于生而背负的原罪，你拥抱我，说假如我们是该隐和亚伯，总有一天，我们会停止奉上牲畜和果实，我们要像晨星一样坠落，砸到大地的最深处。
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站在地狱最深处？为什么要说你想走？你是我的镜像，你为什么不敢再看我的眼睛了？羽翼是我们一起折断的，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流血？我们一起犯下不再献祭的罪孽，我不会一个人承受。
是的，凝视深渊的我，最终变成了你的另一个深渊。可你又何尝不是。我说过了，我们是彼此的镜像，我们中间隔着一层玻璃，但我们是一样的。
还记得吗，我是最喜欢微笑的人，却总是暴虐地看待一切。你最容易在我面前流泪，敏感又脆弱，却非要做出偏执狂躁的姿态。
可见，我们内心都不喜欢自己的样子，却都很天真地以为能够掩饰。当不得不在对方面前卸下伪装时，是多么危险。
内心越多罪恶的人越不能面对自己，那么，隔着镜子看着对方就好了。打破了镜子，我们如何维生呢？
该隐爱亚伯吗？那是他唯一的哥哥啊。可是他杀死的亚伯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。萧扬，你发现没有，爱和恨之间，离得真近呐。
你爱过我，我知道的。
但是，你又没有恨过我？我却再也不会有答案了。真好，我也想不知道。
这个问题，就让它溃烂成殇。我将永远背负罪孽，在尘世的虚惘中徘徊，不得解脱，直至这生命完结。
萧扬，我们从来不是彼此的救赎，我们只是彼此的镜像，都被囚禁在拒绝献祭的罪孽里。打破玻璃的一瞬间，就注定了我们的结局。我们终将同归，现在只是暂时殊途。
原来，风声那么大，就是一切的预兆。
来不及说一声，我爱你。
再见。”
他写完最后一封信，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折叠好，放进牛皮纸信封里，点起一个小小的、无味的白色圆蜡烛，把封蜡放进金属的小圆勺里烧化，倾倒在信封的封口处，慎重地盖下了自己的印章。然后从一小堆邮票里拣出一张，翻过来，舔一舔，轻轻按在信封上，又重重压了几下。最后把封好的信收进一个文件夹里，文件夹里，已经放满了之前写好的其他几封信。最后他把文件夹，放进了柜子的最深处。
★★★★★
评阅语
A，情感细腻又深沉，读来如同沉溺于大海之中，漫步于森林之隙，有浓浓的被包围感。
本期主题介绍：
End
书鱼联文第14场预告
光柱扫过漆黑的夜湾，谁在亲吻海深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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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书鱼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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